在回家的路上,人群一片片地从我身旁飘过,他们走得那么匆忙,像过客一样,没有给我留下一点痕迹,我感觉人生是多么的飘忽和沧桑。于是我又想起了家中的妈妈,半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我的爸爸,家庭经济负担落在了早已下岗的妈妈身上。为了让我和姐姐能够上学,妈妈去做临时工,每天披星戴月,早出晚归。我和姐姐看着妈妈为了我们能够上学每天疲于奔命的样子,曾在家门口的柳树下发过无数次的重誓:不让母亲操心,好好学习,长大要让母亲吃好的,穿好的,用好的!可现在我却要带家长,不知道妈妈会怎么想!
我左踱又踱,终于踱到了家门口,刚打开门就有一阵香味飘来——我知道这是妈妈在做饭。妈妈似乎听到了推门声,在厨房里喊道:“是阳阳吗?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?我差点就要去学校接你。”妈妈裹着围巾两手端着香喷喷的菜笑盈盈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。我无话可讲,便问:“姐姐呢?”“你姐姐呀,她给东城王爷爷家孙子补课去了,不回来吃饭了。”妈妈每谈到姐姐总会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,想到姐姐,再想想自己,我感到自惭形秽。
吃饭的时候,我才发现今天妈妈做了许多我爱吃的菜,有韭菜炒鸡蛋,白菜熬豆腐,红烧肉,还有猪肝汤……看到自己爱吃的菜,又想到自己的学习,总觉得吃了这些菜就对不起妈妈似的。于是对这些菜久久不敢问津,妈妈见我不吃饭,一声不吭,难过地问:“阳阳,你怎么了,是不是生病了?”我忙说没有。然后低头用筷子专心致志地调戏着碗里的饭菜。调戏了一会儿,我又抬起头用低的恐怕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妈!班主任想让您去学校一趟……”——最后声音细的仿佛中国古代乐器锦瑟上的琴弦,或当代身材苗条女子的水蛇腰,或西方女士那纤长而又白嫩的手指——妈妈仿佛早就料到似的,说:“我知道了,你——快吃吧!”
晚上妈妈回家,我知道她刚从学校回来。不知道班主任对她说了些什么。说实话,我现在只恨我自己,为什么总学不好化学,为什么成绩总提不高,为什么总让妈妈操心。妈妈慢慢地向我的房间走了过来,我佯装趴在书桌上写作业。
“阳阳!过来,妈妈有话问你。”妈妈对我招了招手,我惶恐不安地走到她的身边,明知故问:“什么事?”
“你这次化学又没及格?”妈妈道。
“只差一分……”我分辩道。
“还是没有及格,你们班主任王老师非常关心你,把你当成重点对象培养,可你呢?不争气,跟你姐姐怎么比!“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。
我平生最讨厌别人把我和其他人作比较,因为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。听到了妈妈的话,我悲愤交集,竟冲妈妈嚷道:“那你就别养我了,专养我姐姐去!”妈妈一听这话气也来了:“你还有理,考试不及格,在学校里对老师大吼大叫,回到家对妈妈还犟嘴!——我真是昏了头,每天忙来忙去,就为了你这个不肖的儿子——”说是迟,那是快,妈妈一巴掌打了过来,顿时五个手指印赫然印在了我的脸上。我被她打疼了——我以前从未被她打过——我感到身心难受,流着泪嚷道:“你打呀!你打呀!打死算了,反正我是学不好化学,我就学不好,又能怎样!”妈妈一听这没出息的话,一气之下去又拍了我一巴掌,使我脸的另外一边也留下了五个红手印,形成了以鼻梁为竖轴的对称图形。我哭得更伤心了,妈妈也意识到出手太重了想安慰我又不肯放下她那高贵的自尊心,遂叹息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