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科快要九岁了,他已经在学校里度过了两个冬天。在大山上,夏天是没有学可上的,因为老师还有田地要耕种,要和其他人一样去收割干草和砍木柴,所以没人顾得上什么读书的事儿。尼科倒不会为这个很烦恼——他是很知道怎么自得其乐的。当他一大早靠在门槛边,他可以一动不动地站上几个小时,做梦似的望着远方,直到那条路上的一栋小屋打开屋门,然后一个小女孩走出来望着他格格发笑。这时,尼科会向她一下子冲过去,接着两个孩子就会互相聊起他们昨天遇上的一些事情,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,一直聊到瑟汀丽被叫回屋里。瑟汀丽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,她和尼科同岁。两人也是一起去学校报名的,而且被分在同一个班上。在那之前,他们两个就已经形影不离,因为他们的小屋之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小道,他们既是邻居,也是最好的伙伴。
除了瑟汀丽,尼科没有别的朋友,因为他一点都不喜欢和其他男孩子在一起玩。那些孩子打来打去、玩摔跤、满地打滚的时候,他连瞟都不瞟一眼,就走到一边去。要是他们追着喊他:“尼科,轮到你来出拳了。”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,什么也不做,可他黑色的大眼睛有着那样奇怪的目光,让那些男孩都不敢再靠近他,和他开玩笑了。
他和瑟汀丽在一起的时候,却觉得很开心。这个女孩有一个俏皮的翘鼻子,一双棕色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,两条粗粗的棕色辫子垂在脸颊两边,看上去又光滑又整齐。瑟汀丽是个做事井井有条的女孩,也很明白怎样料理自己的生活。她很会做家务,实际上,虽然她只不过才是个九岁的小女孩,可却是家里的大姐,常常要帮妈妈干这干那的——她总有许多事情要做,因为家里除了她,还有弟弟图迪、山米、皮特利,妹妹乌丝丽、安妮达特丽、昆丝丽,还有一个没取名字的吃奶宝宝。随时随地,瑟汀丽都会被叫去,因为有了那么多经验,她的手脚也变得十分麻利,做起事来就像行云流水似的。她总能在图迪把宝宝的小腿放下来之前,就给他穿好鞋袜,放在合适的位置上。即便是在妈妈叫她去厨房帮忙,弟弟妹妹在卧室里哭叫,而爸爸又因为帽子丢了,或者是皮鞭打结了一类的事情,在牲口栏那边叫她的时候,她也不会手足无措,而是总能一下子从爸爸的午餐盒里把帽子找出来,或者是手指都不抖一下地把皮鞭上的死结解开。所以,你瞧,瑟汀丽就是这样一个女孩,忙个不停,但从不烦恼。即便是冬天,她也一样快快活活的,因为她又可以去学校了。这时,她就和尼科一起上学放学,课间休息时,他俩也在一起。而夏天,她更觉得开心,因为那时候,她可以在星期天晚上得到出去玩的许可,她就和尼科手拉手一起出门——这男孩总会在门边等她——他们一起穿过牧场,来到湖边那个小岛似的山岗边,到山下树林里玩。他们常常坐在松树下面,一起望着绿色的湖水,说着知心话,一问一答,快乐无比。这之后的一星期,瑟汀丽就一直生活在回忆和憧憬的双重幸福里——因为星期天很快就又来了。
在家里,还有一个人也常常会呼唤瑟汀丽的名字——那就是她的老奶奶。
不过,奶奶不是叫瑟汀丽去帮忙做什么,而是常把她叫过去,塞给她一些零花钱,或者是给她一些女孩会喜欢的小玩意儿。因为奶奶知道瑟汀丽为家里做了多少事,和同龄的孩子比,她少了许多欢乐的时光。奶奶疼爱这个孙女,所以她总是准备下一点钱,让瑟汀丽在想要的时候,可以给自己买根红丝带、或是针线盒之类的小东西。
这位好心肠的奶奶也一样疼爱尼科,而且她很喜欢看到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玩,还试着时不时地教给他们一些有趣的小游戏。
很快五月就到了,又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,树木下已经露出了青绿的痕迹,许多地方的冰雪都已经开始溶化。尼科在门边站了好久,望着这一派喜人的景象,与此同时,他也望了无数次对面那扇屋门,期盼着它能打开,最后,那扇门终于还是打开了,瑟汀丽走了出来。
“你在这儿站了多长时间啦?”她快活地嚷嚷着,“今天时间还早得很,我们可以慢慢地走。”
他俩手拉着手,一起向学校走去。
“你是不是也很想念我们的湖?”瑟汀丽在半路上开口问道。